78 ? 番外五 戰神與鹿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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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8 番外五 戰神與鹿仙
◎戰神與鹿仙（上）◎
這是發生在很久, 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千年以前的女尊國，還只是山腳下的一片村落，十餘個個村莊聚在一起, 人們靠山吃山, 打獵開墾荒田，唯二要頭疼的，就是總愛欺負跑來欺負普通百姓的蠻族，以及時不時從山林中跑出來咬壞莊稼的妖獸魔物們。
沒錯, 就是妖獸魔物們, 在守護三界，維護秩序的戰神飛升前，人們常能看見這些東西，九條尾巴的狐貍慢悠悠走過田野, 河童自水裏緩緩伸出它的腦袋，人面蛇身的美女笑瞇瞇爬上墻吐著蛇信子...不過，有妖怪, 自然就也有神仙, 祂們偶爾會下凡玩耍, 降一點神跡實現百姓們的願望。
總而言之，這是一個...很奇異的人間呢。
“餵，你們聽說了沒有，王大姐剛打獵回來, 逢人就說她看見了只銀色的鹿！”
“我也聽說了，嘁，銀色的鹿有什麽稀奇的, 鹿妖罷了, 我前些日子還看見蘿蔔成精呢...”
烈日炎炎, 蟬鳴聲陣陣，村口有棵百年老樹，幾個男孩沒去做男紅，而是在樹下談天，低頭竊竊私語。
“...”
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，年輕的少女正坐在那閉眼小憩，她背靠樹幹，雙手抱臂，眼上覆著片樹葉，聽見樹下嘰嘰咕咕的聲音，她眉頭一皺，緩緩擡手捂住耳朵，但奈何她生來五感就異於常人，因此還是將樹下的談話聽個一清二楚。
“不，那只鹿可不是什麽妖怪，王大姐說，那是...”那男孩神秘兮兮地湊近大家夥，“是仙，它可沒有搶奪王大姐的幹糧，而且它大概心情很好，歪著腦袋看了一會，就賜予王大姐一籃子的銅錢，妖怪才不會幹這事嘞！”
“一籃子！”
幾個孩子一齊倒吸口氣，樹上的少女眼中卻不起波瀾。
“真是好心的神仙，話說，我們村上一次有神仙降下神跡，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要不...我們也去碰碰運氣吧，沒準我們都能有一籃子的銅錢！”
孩子中有人開口提議，一時間大家的眼睛一亮，面面相覷，神情瞧著都蠢蠢欲動，周遭安靜得只剩蟬鳴和孩子們砰砰的心跳聲。
“嘩啦啦！”
樹梢一陣響動，無數的葉子紛紛揚揚落下，少女動作敏捷地成著枝幹跳下，冷著臉開口：“樹林裏有危險，你們...”
“是吳清荷！”
“大魔頭來了！我們快走，去林子裏！”
還沒等她把話講完，這些小孩皆是面色一變，大聲呼喊著扭頭就跑，眨眼間的功夫，樹下就只剩吳清荷一人，她表情不悅地轉身朝村裏走去，沒走幾步卻又停下，回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山林。
今早，她跟著隔壁的獵戶張琴進過林子，近來總有猛獸下山襲擊村民，因此她們設置了些捕捉猛獸的陷阱，這些陷阱，打獵經驗豐富的獵戶們一眼便可認出，輕松躲開，可那些孩子卻不一定能避開...
最終，吳清荷還是走向孩子們離開的方向，同時輕喚一聲“月亮。”
一匹銀色的小馬瞬間從拐角飛奔出來，搖頭晃腦地載起她朝樹林裏去。
千年前的樹林裏處處是參天大樹，遮天蔽日黑漆漆一片，吳清荷慢他們一步，進林時早已不見他們的蹤跡，山林的入口只餘幾個新落下的腳印。
她心中泛起一絲煩躁，深吸口氣往裏走去。
越往山的深處走，山路越是崎嶇，有的地方不適合騎馬，吳清荷便只好翻身下來，牽著月亮緩步前行。
“嘎吱，嘎吱——”
一路上凈是她踩斷地下枯枝的聲音，這動靜引來了一些“小動物”，綠眼睛的精怪在黑暗中小心挪動，來到兩邊的灌木叢中，吳清荷一眼掃視過去，那些精怪就像是看見什麽了不得的東西，驚慌跑開。
“嗖嗖嗖—！跑...”
“怕...”
吳清荷抿了下唇角，轉頭直視前方，說來也怪，從小那些妖魔鬼怪就似乎很害怕她，看見她就避而遠之，也正因如此，她十三歲就能和獵戶進山林，在山中來去自如，甚至有時能救下被精怪纏身的獵人們。
“噠噠噠—”
周遭傳來某種動物踏過地面時的聲音，吳清荷原以為是月亮的馬蹄聲，因此不以為意，可很快她就聽出了不對勁，眼中劃過絲警惕。
那聲音源自某種體態輕盈的動物，不似胖胖的月亮，踏步時聲音會沈悶些。
她腳步一停，循聲望向前方黑漆漆的林子，林子裏光線微弱，前方道路不明，吳清荷不想和正在奔跑的動物撞上。
但很快她就意識到，即使山林裏光線再微弱，她也不會和面前正奔跑的小獸相撞。
一抹銀色的身影逐漸靠近，在她面前腳步歡快地奔過去，那...是一只銀色的雄鹿，它通身銀白，頭上還長著角，它周身有無數淡藍色光點，像螢火蟲一般圍繞在側，照亮森林的一隅。
吳清荷看著它，不由自主怔了下，真是意外，她竟然比那些小孩要先看到這只銀色的小鹿。
他們是怎麽說它來著...是鹿仙麽？
不管它是不是仙，這確實是吳清荷見過最漂亮的鹿，它有水汪汪的眼睛，翹而現場的睫毛，秀氣小巧的鼻子，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靈氣來。
“噠噠噠...”
小鹿不停地奔跑，經過吳清荷時扭頭看看她。
吳清荷不由想起孩子們說過，它給了王大姐一籃子銅錢，如果她此刻出聲喊住它，沒準它也會停下，好奇地跑過來看看，再實現她的小願望。
但她只驚訝片刻，便再沒有別的反應，牢牢牽住月亮的韁繩站在原地，神情平靜地看小鹿跑遠。
銀色的身影從眼前掠過，又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樹林裏，吳清荷沈默著向前幾步，掃視一圈後自言自語：“那幫小孩也不在這，月亮，我們去別的地方找找。”
月亮眨眨眼，哼哧吭一聲，順從地跟在吳清荷身後，一人一馬還未走太遠，背後的樹林陡然穿出陣“嘰嘰喳喳”的鳥鳴聲。
吳清荷迅速回頭，看見樹林上方的驚鳥飛向高空。
“哈哈哈，成功了，快走快走！”
是那幫小孩嬉鬧時發出的聲音，看那個方向...小鹿方才似乎也是朝裏去的。
不知為何，吳清荷心中湧起絲不詳的預感。
“快！快點走，走到遠處再和他說話！”
一個男孩攥緊手裏的東西，其餘的人興奮又緊張，邊跑還邊回頭望向後方，他們的身後有一處溫泉，煙霧滾滾，還散發著一股硫磺的味道。
“他可以幻化成人，那果真是仙，不過我娘說過，這種由動物幻化的仙，他們的衣服就是皮囊，只要拿走它們身上的衣服，它們就無法再變回動物，更無法飛起來逃走，到時候他就只能聽我們的，實現我們所有的願望！”
為首的孩子姓杜，在村裏叫杜老二，他總是最刁鉆刻薄的，此刻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，朝同伴們展示他握在手裏的東西。
“太好了！那我要讓他改變我的相貌，便得像他那樣好看，這樣我就能嫁個好妻主！”
“我要吃不完的肉！”
“我要好看衣裳！”
這些人議論紛紛，溫泉裏卻沒有動靜，無人註意到微弱的藍色光點不斷朝那聚攏，光點化成光團，一點點變大...
前方的聲音由模糊到清晰，吳清荷像只貓一般悄然走過灌木叢，她看著杜老二驕傲地站起身，在大夥的視線下不斷搖晃手中薄紗質地的...衣服，那些衣服在森林中泛著淡藍色的光，格外顯眼。
“你們都別急，是我第一個看見他，發現他會化成人的，也是我先看見他朝溫泉這走，才找準時機搶走他衣服的，要說起實現願望，也得是先實現我的！”
杜老二一開口，周圍的孩子們也不敢有異議，互相對視一眼，紛紛朝他點頭。
見夥伴們不反對，杜老二攥著那堆衣物趾高氣揚地朝溫泉那走去。
溫泉周遭彌漫著霧氣，像是為了遮蔽水中仙的身體，霧氣越來約濃，站在水中的少年穿著一身單薄的裏衣，他墨色的長發濕透，順著他流暢的肩線滑落在水面，少年的神色微冷，他似乎是生氣了，自水中擡手，手心處凝聚出藍色的光團。
光團不斷變大...只要那個人走近，他會給最愚蠢自大的人一點教訓。
“砰！”
拳頭觸肉的聲音傳來，少年一怔，手中的光團瞬時消散。
“哎呦！”
那個自大的人發出聲哀嚎，緊接著便有人喊起來：“你...你怎麽不論男女都打呢！惡名在外！你可娶不到夫郎！”
“我娶不娶夫郎，跟你們沒關系，把東西給我，然後快點滾，老老實實回去，否則我挨個揍。”
是個少女，她聲音清冷，語氣聽著不容人拒絕，之後便可聽見那幾人落荒而逃，擦過灌木叢時發出一陣窸窣聲。
少年在水中聽了個明白，眼裏的怒意漸漸消散，化為懵懂與好奇，緩緩擡頭向上望去。
溫泉近處有硫磺的味道，吳清荷不喜歡這種氣味，嘆口氣伸出只手捏住鼻子，旋即試探性地朝裏走了兩步，她忽而想起些什麽，停住腳步，對著霧氣交代了一句。
“衣服放在這了，你自己拿吧。”
神仙大概是不樂意讓凡人看見自己沐浴時狼狽模樣的，因此吳清荷也很識趣地沒有走近，可誰知她剛俯身將衣服放下，空中的霧氣像是被人撕開一個口子似的，立刻從中間消散開來，只留水面一層薄紗般的霧氣隨波浮動。
擡起頭的吳清荷就這樣冷不丁撞上一雙好看的眸子。
漂亮得宛若閃耀的寶石一樣的眼睛，大約是入浴的緣故，他眼神都是濕漉漉的，那是一個墨色長發披散在肩，容貌精致，皮膚白皙的少年，他看起來溫潤無害，在水中歪著腦袋觀察她，儼然就是只好奇的小動物。
吳清荷眉峰不自覺揚了下，自顧自地往後退一步，什麽也沒說，轉身便走。
“嘩啦啦——”
她剛走到灌木叢邊，不遠處便傳來水聲，那個少年從溫泉裏走出來了。
要穿上衣服走了吧，入浴被凡人打攪，他肯定會趕緊離開，跑得遠遠的。
心裏這樣想著，吳清荷走出灌木叢，牽起月亮的韁繩朝回家的方向去。
被這些小孩們打攪，一來一去，如今已是將至傍晚，落日的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照進來，鳥兒回巢，兔子一蹦一跳地鉆進自己的巢穴，有翅膀的精怪小心翼翼飛過吳清荷身邊，傍晚的森林逐漸熱鬧起來，什麽樣的場景都有，吳清荷邊走邊看，不多時發現不對勁，回眸看了眼。
一道淺藍色的身影就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，那個少年竟然跟過來了，他好像不覺得跟著別人是不禮貌的事情，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。
他方才還濕漉漉的頭發如今已然全幹，如綢緞般披散下來，這一定...是因為仙術。
吳清荷上下掃他一眼，暗自嘀咕幾句，沒有理他，只管走自己的路。
“嗖嗖...”
吳清荷朝前走，那個少年也朝前走，她往左，他也就跟著往左，吳清荷在觀察他的時候，他也在觀察吳清荷。
這是一個格外好看的女孩，精雕玉琢的面龐，通身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氣場，他見過的所有神仙都不如她，少女紮著馬尾，一身黑衣，悶不吭聲朝前走，少年能讀懂她的情緒，他發現她好像很不高興，他跟了一路，發現她越來越不高興。
“你好像不高興，不開心...”
終於，少年開口說話，他聲音軟軟的，輕得似一陣風。
“對，我說...你是在跟著我走麽。”
吳清荷停下腳步，轉身很不爽地看他，被尾隨了一路，她捉摸不透他要做什麽。
“嗯，我是在跟著你走，這樣...在凡間是不可以的嗎？”
他後知後覺，吳清荷是因為他而感到不開心的，因此往後退了一小步，雙手別在身後，看起來格外乖巧。
“不是不可以，但你最好別這麽幹。”
看他這模樣，吳清荷難得沒有說重話，簡單解釋一句，隨即又朝前走去。
不是不可以的意思，那就是還可以這麽幹。
少年“聽懂”了她的話，懵懵地點頭，然後又跟了上去。
意識到自己身後多了個丟不掉的尾巴，吳清荷默不作聲嘆口氣，最終沒有再阻止他，但也一眼都不曾多看，只當他是空氣。
在天色完全暗下來前，吳清荷終於走出了山林，降至夜晚，山下一片村落皆是燈火通明，忙碌一日的人們扛著鋤頭歸家，她們走在同一條大道上，看見吳清荷，有的人微笑著打招呼，有的人躲得遠遠的。
“是吳家那個小魔頭...”
“還是別叫她小魔頭了，你知道的，自她降生以來，妖魔鬼怪再不敢靠近我們村，她庇護了我們。”
“她昨日還打我家兒子呢。”
“那就是你兒子太頑劣...哎？她身後跟著的，是哪家的孩子，怎麽從沒見過。”
“是呢，長得真漂亮，就是穿的奇奇怪怪，呀，你瞧，他大概是從山裏走出來的，沒穿鞋，腳上被荊棘劃出那麽多血痕...”
“真是個奇怪的孩子...”
周圍的村民們開始指著她身後的少年，小聲議論起來，吳清荷聽罷立即停下腳步，轉頭看向他。
她停下，少年也停下，他好像根本就沒聽見周圍人議論似的，只顧著迎上少女的視線，隨即眨了下眼，像是在問她：怎麽了？
吳清荷視線下移，發覺他果真是沒有穿鞋，一路跟著她穿過樹林，白皙的肌膚上如今有數道血痕。
神仙竟然會受傷....
“你怎麽回事，鞋也不穿，就敢跟我走山路。”
她實在沒忍住，放下手裏的韁繩朝他走過來，少年沒想到她會搭話，楞神的功夫就被吳清荷抓著袖子牽到了路邊的土堆旁坐下。
“鞋？不好意思，我第一次下凡，第一次化人，不是很清楚這些，以為變化出衣服就好了...我也只會變出衣服來...”
少年面上流露出一點歉意，垂眼望向正垂頭用帕子幫他擦拭血的吳清荷。
“好笨...你是神仙吧，神仙不該是刀槍不入，一點傷都不會受的麽。”
面前的少年是一個溫軟無害的神仙，因此一旦打開話茬，便有止不住的話要聊。
少年被罵笨，輕輕哼了聲，但還是耐心回答她：“按理說是不會受傷的，但...大約是我化成人的時候有哪裏疏漏了，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。”
原來是一個仙術生疏的神仙。
他的血很奇特，落下便化為煙塵消散，吳清荷擦了兩下，發現帕子上依舊潔凈，便停下了動作，直起身站好，斟酌片刻後道：“你坐在這等我。”
好大膽的凡人，竟對神仙下命令，但少年一點都不覺得生氣，沒由來的心情好，乖乖點頭：“好，我等你。”
真新奇，他不像神仙，好似只是個軟軟糯糯的小孩。
吳清荷自己跑遠，獨留下少年和胖胖的月亮停在那裏，他看了看面前的小馬，思索片刻就擡手，用指尖輕點月亮的小腦殼，藍色的光暈在他指尖亮起，又轉瞬即逝。
少年半晌沒說話，緩緩瀏覽過小馬的記憶，隨後點點頭，小聲喃喃道：“吳清荷，喜歡騎馬、射箭，不愛和人說話，但是又很喜歡保護別人，命相有些特殊...看不出她的命相，算不清她的壽數...”
村裏只有那麽幾戶人家賣東西的，吳清荷挑了會，買了雙草鞋與襪子，才回頭去找那小鹿仙，待她走近，少年擡眼看清她手裏的東西，眸中劃過瞬意外。
“凡人要穿襪子穿鞋，你既然不會用仙術變鞋，就要來別人編好的草鞋和襪子穿。”
吳清荷將東西塞進他手裏，便轉身背對著他：“你自己穿好，我不看。”
神仙到底是神仙，看眼手裏的東西，再望眼旁人，很快就明白應該怎麽做，穿好鞋襪後方抿唇一笑，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晃了晃。
“吳清荷，我穿好了。”
語調上揚，好像很親昵似的，可事實上她和他剛認識一個時辰。
吳清荷“嘁”了一聲，迎面看向他，片刻後反應過來，神情疑惑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？”
“是它告訴我的。”少年指了指月亮，月亮就眨巴眨巴黑豆豆般的眼睛。
見吳清荷沒有說話，少年又補充道：“我還知道你喜歡什麽，不喜歡什麽，以及...”
“知道這些沒什麽大用。”
吳清荷心中湧起絲煩躁，被別人輕而易舉了解個透徹，真是件不爽的事。
察覺到她的情緒，少年眸子一動，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做了讓她不開心的事，便很乖覺地輕聲道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片刻後，他覺得自己還需要再說些什麽，小心翼翼地挪近一點，嘴角抿起一個溫柔討好的弧度，小聲告訴她：“我叫柏乘，我的母親是一顆文曲星，我的父親是一位管人間財富的仙子，我以鹿身修煉了一千年，今日是我第一次下凡，也是我第一次變成人的日子，我很開心能遇到你。”
文曲星和仙子為什麽會生出一只小鹿呢...仙界真是讓人難懂，吳清荷扶著下巴默不作聲地聽，腦子裏飄過很多奇怪的想法，末了只是低聲道：“哦。”
這個反應真是出乎柏乘的意料，他咬唇眨眨眼，補充道：“我只在變幻物品的仙術上生疏，其它仙術，我都很擅長的，你想要銅錢嗎，若是你想變得很有智慧，我也能幫你，只要你開口，所有願望我都能實現。”
銅錢，她不需要，她家是這片村落裏最有錢的一戶人家，她的母親吳林是個非常博學且有智慧的人，領著全家把日子過得很好，至於變得智慧，哼，吳清荷是學堂裏公認的天才，她很聰明了，不需要更多智慧。
“錢，我不缺，智慧，我也不缺，但若說願望麽，我確實有，我想要附近的蠻族再不欺負我們，你能做到麽？”
柏乘剛伸出手，隨即又乖乖把手放下，搖搖頭頗為誠實：“做不到，只有掌管戰爭的神可以完成這件事，但眾神認定的戰神...好像還沒有來到仙界。”
“連戰神都沒有，神仙也沒有人們想得那麽厲害...”
吳清荷本就不指望他能實現她的願望，因此沒有生氣，搖頭念叨著，起身就走，柏乘輕輕“咦”了聲，隨後起身跟上去。
“吳清荷，可以等等我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
“我可以跟你走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
話雖如此，但是柏乘跟上後，吳清荷也沒有攆走他，如今正是用晚飯的時候，路邊有小孩抓著蜂蜜腌制的果幹吃，柏乘看著好奇，輕聲問吳清荷：“那個是什麽呀，我也想吃。”
“想想就好，那個不好吃，甜膩膩的。”
嘴上說著這話，吳清荷還是走過去，掏了兩枚銅錢跟小孩做了交換，轉頭將兩枚果幹悉數放到柏乘手裏。
“吃吧。”
甜滋滋的氣味讓柏乘忍不住想輕輕哼一聲，如果他現在是鹿身，他一定會繞著吳清荷繞好多圈，然後開心地蹭蹭她的手，讓她摸摸自己額頭。
不過他邁開步子，就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人身，不能做那樣的事情，吳清荷是脾氣不好的凡人，她很容易生氣的，他一點都不想惹她生氣。
“謝謝你，你是第一個回應我願望的凡人，作為交換，你一輩子可以向我許無數個願望，不需要任何代價與供奉。”
柏乘朝她眨了下眼，粲然一笑，吳清荷看了看他，雖然說著：“我才不需要呢。”可嘴角卻也忍不住微微揚起。
回家的路似乎比山路還要長，好玩的，好吃的，只要是柏乘沒見過的，他都會問吳清荷，吳清荷生平第一次如此有耐心，都跟他解釋了一遍，柏乘的眸光越來越亮，在她跟前“吳清荷，吳清荷”的叫喚，不一會就開始喊她“清荷”，叫得格外親昵。
晚飯的時辰過了，吳清荷才走到家門口，門前的燈籠閃爍著暖色的光，讓人看著心安，也象征一個結束，她到家了，她不能再陪著柏乘玩下去。
“今天到此為止，我玩累了，要回家用飯，你也回家吧。”
她在門口止步，轉過身看向柏乘，聽見她說的話，漂亮的小鹿仙面上頭一次流露出失落來，他低垂下頭，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。
其實他很想跟她一起進去。
“我...我還能來找你嗎？”
半晌，柏乘有些忐忑地問她。
還要來找她？
吳清荷一頓，片刻後忽然又覺得這樣也很不錯，點頭道：“可以。”
柏乘眼睛一亮，喜滋滋地擡起頭，毫無顧忌地湊近，用鼻尖貼貼她的鼻尖，隨後腳步歡快地離開，沒幾步便化為一陣煙，無影無蹤。
看到他了離開，吳清荷心底忽然也湧起股難言的不舍，她稍微有些後悔未能請他用飯，擡手摸摸自己的鼻尖，片刻後方才進門。
不過，她不舍的情緒也沒有持續很久，因為她很快就明白了柏乘那句“我還能來找你嗎？”是什麽意思。
她以為，至少得是明日才會再見，因此安心地用飯洗漱，躺上床閉眼醞釀睡意。
但不多時，一陣輕快的“噠噠”聲在她房中響起，緊接著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很大膽地搭在她的床沿上，呼吸時淡淡的草藥香讓她根本無法入睡。
“嘖。”
吳清荷嘆口氣，轉開雙眼，映入眼簾的便是床頭銀色的小鹿，他頭枕著她的床沿，挨的近近的，見她看過來，小鹿睫毛輕顫，用鼻子蹭蹭她的側臉。
十三歲的吳清荷被小鹿仙纏上了，死纏爛打的那種纏。
“清荷...我又來找你啦。”
小鹿用少年的聲音語調輕快地和她說話，邊說話邊往她身側拱。
說不上是無奈還是一種莫名的開心，反正吳清荷沒有生氣，瞪了他一眼，隨後伸手胡亂摸他腦袋上毛，以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柏乘千年來第一次被人這樣摸，驚了一瞬，忽然又眼中都是小星星，喜滋滋地想，吳清荷應該是很喜歡他鹿毛，所以摸得這麽“熱情”。
摸摸就是喜歡，摸摸就是喜歡...
鹿仙的皮毛自然不是普通的鹿能比的，吳清荷摸了會才恍然發覺，觸摸柏乘鹿毛的手感非常好，柔軟又溫暖，越摸就越想摸，越摸心裏就越舒服。
睡前這樣摸一摸鹿毛，一天的疲憊竟然都消失了...
吳清荷在心中發出聲謂嘆，她剛要開口誇張，床邊的小鹿忽然閃起光，下一刻變成漂亮的少年，他眼中有絲害羞，動作輕柔地靠近她，小聲道：“清荷，我好喜歡你呀。”
毛茸茸的小鹿沒有了，吳清荷面色一變。
見她沒有說話，柏乘低聲嘟囔句：“咦，怎麽會這樣...”，隨後靠近她，語氣不確定地問道：“清荷？清荷？”
“先變回去再說。”
柏乘聽罷，不滿地鼓起臉，動作扭捏地轉身背對她：“原來是喜歡摸我的鹿毛，僅此而已。”
不過，他說話間又變回了銀色的小鹿，然後很不情願地轉身面向她，漂亮的眼裏帶著點委屈和怨氣。
吳清荷這才滿意，摸摸他的腦袋，伸手攬住小鹿的脖子，沒一會便沈沈睡去，摟著小鹿一動不動。
她的懷抱溫暖，小鹿呆楞片刻，自己小心爬上床，窩在她懷裏，安心地閉上眼。
“和鹿睡，就是鹿的妻主了，我會一直守護你的。”
小鹿仙自言自語，片刻後甜滋滋地用嘴貼貼她臉頰，當作一個親親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因為日常生活的番外只有最後一章了，我要把它安排在全文的最後一章，因此本章是正文完結時就提到的戰神與鹿仙，小甜餅，很短，只有上和下兩章。感謝在2024-04-06 07:07:15~2024-04-21 02:34: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：阿哦。 1個；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：Ailsa 47瓶；別太愛男 23瓶；花好月圓 10瓶；怎麽辦啊李澤言 5瓶；鶴梔、夏空、Agoni 1瓶；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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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戰神與鹿仙（上）◎
這是發生在很久, 很久以前的故事。
千年以前的女尊國，還只是山腳下的一片村落，十餘個個村莊聚在一起, 人們靠山吃山, 打獵開墾荒田，唯二要頭疼的，就是總愛欺負跑來欺負普通百姓的蠻族，以及時不時從山林中跑出來咬壞莊稼的妖獸魔物們。
沒錯, 就是妖獸魔物們, 在守護三界，維護秩序的戰神飛升前，人們常能看見這些東西，九條尾巴的狐貍慢悠悠走過田野, 河童自水裏緩緩伸出它的腦袋，人面蛇身的美女笑瞇瞇爬上墻吐著蛇信子...不過，有妖怪, 自然就也有神仙, 祂們偶爾會下凡玩耍, 降一點神跡實現百姓們的願望。
總而言之，這是一個...很奇異的人間呢。
“餵，你們聽說了沒有，王大姐剛打獵回來, 逢人就說她看見了只銀色的鹿！”
“我也聽說了，嘁，銀色的鹿有什麽稀奇的, 鹿妖罷了, 我前些日子還看見蘿蔔成精呢...”
烈日炎炎, 蟬鳴聲陣陣，村口有棵百年老樹，幾個男孩沒去做男紅，而是在樹下談天，低頭竊竊私語。
“...”
在他們頭頂的樹枝上，年輕的少女正坐在那閉眼小憩，她背靠樹幹，雙手抱臂，眼上覆著片樹葉，聽見樹下嘰嘰咕咕的聲音，她眉頭一皺，緩緩擡手捂住耳朵，但奈何她生來五感就異於常人，因此還是將樹下的談話聽個一清二楚。
“不，那只鹿可不是什麽妖怪，王大姐說，那是...”那男孩神秘兮兮地湊近大家夥，“是仙，它可沒有搶奪王大姐的幹糧，而且它大概心情很好，歪著腦袋看了一會，就賜予王大姐一籃子的銅錢，妖怪才不會幹這事嘞！”
“一籃子！”
幾個孩子一齊倒吸口氣，樹上的少女眼中卻不起波瀾。
“真是好心的神仙，話說，我們村上一次有神仙降下神跡，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要不...我們也去碰碰運氣吧，沒準我們都能有一籃子的銅錢！”
孩子中有人開口提議，一時間大家的眼睛一亮，面面相覷，神情瞧著都蠢蠢欲動，周遭安靜得只剩蟬鳴和孩子們砰砰的心跳聲。
“嘩啦啦！”
樹梢一陣響動，無數的葉子紛紛揚揚落下，少女動作敏捷地成著枝幹跳下，冷著臉開口：“樹林裏有危險，你們...”
“是吳清荷！”
“大魔頭來了！我們快走，去林子裏！”
還沒等她把話講完，這些小孩皆是面色一變，大聲呼喊著扭頭就跑，眨眼間的功夫，樹下就只剩吳清荷一人，她表情不悅地轉身朝村裏走去，沒走幾步卻又停下，回頭看向一望無際的山林。
今早，她跟著隔壁的獵戶張琴進過林子，近來總有猛獸下山襲擊村民，因此她們設置了些捕捉猛獸的陷阱，這些陷阱，打獵經驗豐富的獵戶們一眼便可認出，輕松躲開，可那些孩子卻不一定能避開...
最終，吳清荷還是走向孩子們離開的方向，同時輕喚一聲“月亮。”
一匹銀色的小馬瞬間從拐角飛奔出來，搖頭晃腦地載起她朝樹林裏去。
千年前的樹林裏處處是參天大樹，遮天蔽日黑漆漆一片，吳清荷慢他們一步，進林時早已不見他們的蹤跡，山林的入口只餘幾個新落下的腳印。
她心中泛起一絲煩躁，深吸口氣往裏走去。
越往山的深處走，山路越是崎嶇，有的地方不適合騎馬，吳清荷便只好翻身下來，牽著月亮緩步前行。
“嘎吱，嘎吱——”
一路上凈是她踩斷地下枯枝的聲音，這動靜引來了一些“小動物”，綠眼睛的精怪在黑暗中小心挪動，來到兩邊的灌木叢中，吳清荷一眼掃視過去，那些精怪就像是看見什麽了不得的東西，驚慌跑開。
“嗖嗖嗖—！跑...”
“怕...”
吳清荷抿了下唇角，轉頭直視前方，說來也怪，從小那些妖魔鬼怪就似乎很害怕她，看見她就避而遠之，也正因如此，她十三歲就能和獵戶進山林，在山中來去自如，甚至有時能救下被精怪纏身的獵人們。
“噠噠噠—”
周遭傳來某種動物踏過地面時的聲音，吳清荷原以為是月亮的馬蹄聲，因此不以為意，可很快她就聽出了不對勁，眼中劃過絲警惕。
那聲音源自某種體態輕盈的動物，不似胖胖的月亮，踏步時聲音會沈悶些。
她腳步一停，循聲望向前方黑漆漆的林子，林子裏光線微弱，前方道路不明，吳清荷不想和正在奔跑的動物撞上。
但很快她就意識到，即使山林裏光線再微弱，她也不會和面前正奔跑的小獸相撞。
一抹銀色的身影逐漸靠近，在她面前腳步歡快地奔過去，那...是一只銀色的雄鹿，它通身銀白，頭上還長著角，它周身有無數淡藍色光點，像螢火蟲一般圍繞在側，照亮森林的一隅。
吳清荷看著它，不由自主怔了下，真是意外，她竟然比那些小孩要先看到這只銀色的小鹿。
他們是怎麽說它來著...是鹿仙麽？
不管它是不是仙，這確實是吳清荷見過最漂亮的鹿，它有水汪汪的眼睛，翹而現場的睫毛，秀氣小巧的鼻子，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靈氣來。
“噠噠噠...”
小鹿不停地奔跑，經過吳清荷時扭頭看看她。
吳清荷不由想起孩子們說過，它給了王大姐一籃子銅錢，如果她此刻出聲喊住它，沒準它也會停下，好奇地跑過來看看，再實現她的小願望。
但她只驚訝片刻，便再沒有別的反應，牢牢牽住月亮的韁繩站在原地，神情平靜地看小鹿跑遠。
銀色的身影從眼前掠過，又很快消失在漆黑的樹林裏，吳清荷沈默著向前幾步，掃視一圈後自言自語：“那幫小孩也不在這，月亮，我們去別的地方找找。”
月亮眨眨眼，哼哧吭一聲，順從地跟在吳清荷身後，一人一馬還未走太遠，背後的樹林陡然穿出陣“嘰嘰喳喳”的鳥鳴聲。
吳清荷迅速回頭，看見樹林上方的驚鳥飛向高空。
“哈哈哈，成功了，快走快走！”
是那幫小孩嬉鬧時發出的聲音，看那個方向...小鹿方才似乎也是朝裏去的。
不知為何，吳清荷心中湧起絲不詳的預感。
“快！快點走，走到遠處再和他說話！”
一個男孩攥緊手裏的東西，其餘的人興奮又緊張，邊跑還邊回頭望向後方，他們的身後有一處溫泉，煙霧滾滾，還散發著一股硫磺的味道。
“他可以幻化成人，那果真是仙，不過我娘說過，這種由動物幻化的仙，他們的衣服就是皮囊，只要拿走它們身上的衣服，它們就無法再變回動物，更無法飛起來逃走，到時候他就只能聽我們的，實現我們所有的願望！”
為首的孩子姓杜，在村裏叫杜老二，他總是最刁鉆刻薄的，此刻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，朝同伴們展示他握在手裏的東西。
“太好了！那我要讓他改變我的相貌，便得像他那樣好看，這樣我就能嫁個好妻主！”
“我要吃不完的肉！”
“我要好看衣裳！”
這些人議論紛紛，溫泉裏卻沒有動靜，無人註意到微弱的藍色光點不斷朝那聚攏，光點化成光團，一點點變大...
前方的聲音由模糊到清晰，吳清荷像只貓一般悄然走過灌木叢，她看著杜老二驕傲地站起身，在大夥的視線下不斷搖晃手中薄紗質地的...衣服，那些衣服在森林中泛著淡藍色的光，格外顯眼。
“你們都別急，是我第一個看見他，發現他會化成人的，也是我先看見他朝溫泉這走，才找準時機搶走他衣服的，要說起實現願望，也得是先實現我的！”
杜老二一開口，周圍的孩子們也不敢有異議，互相對視一眼，紛紛朝他點頭。
見夥伴們不反對，杜老二攥著那堆衣物趾高氣揚地朝溫泉那走去。
溫泉周遭彌漫著霧氣，像是為了遮蔽水中仙的身體，霧氣越來約濃，站在水中的少年穿著一身單薄的裏衣，他墨色的長發濕透，順著他流暢的肩線滑落在水面，少年的神色微冷，他似乎是生氣了，自水中擡手，手心處凝聚出藍色的光團。
光團不斷變大...只要那個人走近，他會給最愚蠢自大的人一點教訓。
“砰！”
拳頭觸肉的聲音傳來，少年一怔，手中的光團瞬時消散。
“哎呦！”
那個自大的人發出聲哀嚎，緊接著便有人喊起來：“你...你怎麽不論男女都打呢！惡名在外！你可娶不到夫郎！”
“我娶不娶夫郎，跟你們沒關系，把東西給我，然後快點滾，老老實實回去，否則我挨個揍。”
是個少女，她聲音清冷，語氣聽著不容人拒絕，之後便可聽見那幾人落荒而逃，擦過灌木叢時發出一陣窸窣聲。
少年在水中聽了個明白，眼裏的怒意漸漸消散，化為懵懂與好奇，緩緩擡頭向上望去。
溫泉近處有硫磺的味道，吳清荷不喜歡這種氣味，嘆口氣伸出只手捏住鼻子，旋即試探性地朝裏走了兩步，她忽而想起些什麽，停住腳步，對著霧氣交代了一句。
“衣服放在這了，你自己拿吧。”
神仙大概是不樂意讓凡人看見自己沐浴時狼狽模樣的，因此吳清荷也很識趣地沒有走近，可誰知她剛俯身將衣服放下，空中的霧氣像是被人撕開一個口子似的，立刻從中間消散開來，只留水面一層薄紗般的霧氣隨波浮動。
擡起頭的吳清荷就這樣冷不丁撞上一雙好看的眸子。
漂亮得宛若閃耀的寶石一樣的眼睛，大約是入浴的緣故，他眼神都是濕漉漉的，那是一個墨色長發披散在肩，容貌精致，皮膚白皙的少年，他看起來溫潤無害，在水中歪著腦袋觀察她，儼然就是只好奇的小動物。
吳清荷眉峰不自覺揚了下，自顧自地往後退一步，什麽也沒說，轉身便走。
“嘩啦啦——”
她剛走到灌木叢邊，不遠處便傳來水聲，那個少年從溫泉裏走出來了。
要穿上衣服走了吧，入浴被凡人打攪，他肯定會趕緊離開，跑得遠遠的。
心裏這樣想著，吳清荷走出灌木叢，牽起月亮的韁繩朝回家的方向去。
被這些小孩們打攪，一來一去，如今已是將至傍晚，落日的光透過樹林的縫隙照進來，鳥兒回巢，兔子一蹦一跳地鉆進自己的巢穴，有翅膀的精怪小心翼翼飛過吳清荷身邊，傍晚的森林逐漸熱鬧起來，什麽樣的場景都有，吳清荷邊走邊看，不多時發現不對勁，回眸看了眼。
一道淺藍色的身影就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，那個少年竟然跟過來了，他好像不覺得跟著別人是不禮貌的事情，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。
他方才還濕漉漉的頭發如今已然全幹，如綢緞般披散下來，這一定...是因為仙術。
吳清荷上下掃他一眼，暗自嘀咕幾句，沒有理他，只管走自己的路。
“嗖嗖...”
吳清荷朝前走，那個少年也朝前走，她往左，他也就跟著往左，吳清荷在觀察他的時候，他也在觀察吳清荷。
這是一個格外好看的女孩，精雕玉琢的面龐，通身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氣場，他見過的所有神仙都不如她，少女紮著馬尾，一身黑衣，悶不吭聲朝前走，少年能讀懂她的情緒，他發現她好像很不高興，他跟了一路，發現她越來越不高興。
“你好像不高興，不開心...”
終於，少年開口說話，他聲音軟軟的，輕得似一陣風。
“對，我說...你是在跟著我走麽。”
吳清荷停下腳步，轉身很不爽地看他，被尾隨了一路，她捉摸不透他要做什麽。
“嗯，我是在跟著你走，這樣...在凡間是不可以的嗎？”
他後知後覺，吳清荷是因為他而感到不開心的，因此往後退了一小步，雙手別在身後，看起來格外乖巧。
“不是不可以，但你最好別這麽幹。”
看他這模樣，吳清荷難得沒有說重話，簡單解釋一句，隨即又朝前走去。
不是不可以的意思，那就是還可以這麽幹。
少年“聽懂”了她的話，懵懵地點頭，然後又跟了上去。
意識到自己身後多了個丟不掉的尾巴，吳清荷默不作聲嘆口氣，最終沒有再阻止他，但也一眼都不曾多看，只當他是空氣。
在天色完全暗下來前，吳清荷終於走出了山林，降至夜晚，山下一片村落皆是燈火通明，忙碌一日的人們扛著鋤頭歸家，她們走在同一條大道上，看見吳清荷，有的人微笑著打招呼，有的人躲得遠遠的。
“是吳家那個小魔頭...”
“還是別叫她小魔頭了，你知道的，自她降生以來，妖魔鬼怪再不敢靠近我們村，她庇護了我們。”
“她昨日還打我家兒子呢。”
“那就是你兒子太頑劣...哎？她身後跟著的，是哪家的孩子，怎麽從沒見過。”
“是呢，長得真漂亮，就是穿的奇奇怪怪，呀，你瞧，他大概是從山裏走出來的，沒穿鞋，腳上被荊棘劃出那麽多血痕...”
“真是個奇怪的孩子...”
周圍的村民們開始指著她身後的少年，小聲議論起來，吳清荷聽罷立即停下腳步，轉頭看向他。
她停下，少年也停下，他好像根本就沒聽見周圍人議論似的，只顧著迎上少女的視線，隨即眨了下眼，像是在問她：怎麽了？
吳清荷視線下移，發覺他果真是沒有穿鞋，一路跟著她穿過樹林，白皙的肌膚上如今有數道血痕。
神仙竟然會受傷....
“你怎麽回事，鞋也不穿，就敢跟我走山路。”
她實在沒忍住，放下手裏的韁繩朝他走過來，少年沒想到她會搭話，楞神的功夫就被吳清荷抓著袖子牽到了路邊的土堆旁坐下。
“鞋？不好意思，我第一次下凡，第一次化人，不是很清楚這些，以為變化出衣服就好了...我也只會變出衣服來...”
少年面上流露出一點歉意，垂眼望向正垂頭用帕子幫他擦拭血的吳清荷。
“好笨...你是神仙吧，神仙不該是刀槍不入，一點傷都不會受的麽。”
面前的少年是一個溫軟無害的神仙，因此一旦打開話茬，便有止不住的話要聊。
少年被罵笨，輕輕哼了聲，但還是耐心回答她：“按理說是不會受傷的，但...大約是我化成人的時候有哪裏疏漏了，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。”
原來是一個仙術生疏的神仙。
他的血很奇特，落下便化為煙塵消散，吳清荷擦了兩下，發現帕子上依舊潔凈，便停下了動作，直起身站好，斟酌片刻後道：“你坐在這等我。”
好大膽的凡人，竟對神仙下命令，但少年一點都不覺得生氣，沒由來的心情好，乖乖點頭：“好，我等你。”
真新奇，他不像神仙，好似只是個軟軟糯糯的小孩。
吳清荷自己跑遠，獨留下少年和胖胖的月亮停在那裏，他看了看面前的小馬，思索片刻就擡手，用指尖輕點月亮的小腦殼，藍色的光暈在他指尖亮起，又轉瞬即逝。
少年半晌沒說話，緩緩瀏覽過小馬的記憶，隨後點點頭，小聲喃喃道：“吳清荷，喜歡騎馬、射箭，不愛和人說話，但是又很喜歡保護別人，命相有些特殊...看不出她的命相，算不清她的壽數...”
村裏只有那麽幾戶人家賣東西的，吳清荷挑了會，買了雙草鞋與襪子，才回頭去找那小鹿仙，待她走近，少年擡眼看清她手裏的東西，眸中劃過瞬意外。
“凡人要穿襪子穿鞋，你既然不會用仙術變鞋，就要來別人編好的草鞋和襪子穿。”
吳清荷將東西塞進他手裏，便轉身背對著他：“你自己穿好，我不看。”
神仙到底是神仙，看眼手裏的東西，再望眼旁人，很快就明白應該怎麽做，穿好鞋襪後方抿唇一笑，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晃了晃。
“吳清荷，我穿好了。”
語調上揚，好像很親昵似的，可事實上她和他剛認識一個時辰。
吳清荷“嘁”了一聲，迎面看向他，片刻後反應過來，神情疑惑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？”
“是它告訴我的。”少年指了指月亮，月亮就眨巴眨巴黑豆豆般的眼睛。
見吳清荷沒有說話，少年又補充道：“我還知道你喜歡什麽，不喜歡什麽，以及...”
“知道這些沒什麽大用。”
吳清荷心中湧起絲煩躁，被別人輕而易舉了解個透徹，真是件不爽的事。
察覺到她的情緒，少年眸子一動，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做了讓她不開心的事，便很乖覺地輕聲道一句：“對不起。”
片刻後，他覺得自己還需要再說些什麽，小心翼翼地挪近一點，嘴角抿起一個溫柔討好的弧度，小聲告訴她：“我叫柏乘，我的母親是一顆文曲星，我的父親是一位管人間財富的仙子，我以鹿身修煉了一千年，今日是我第一次下凡，也是我第一次變成人的日子，我很開心能遇到你。”
文曲星和仙子為什麽會生出一只小鹿呢...仙界真是讓人難懂，吳清荷扶著下巴默不作聲地聽，腦子裏飄過很多奇怪的想法，末了只是低聲道：“哦。”
這個反應真是出乎柏乘的意料，他咬唇眨眨眼，補充道：“我只在變幻物品的仙術上生疏，其它仙術，我都很擅長的，你想要銅錢嗎，若是你想變得很有智慧，我也能幫你，只要你開口，所有願望我都能實現。”
銅錢，她不需要，她家是這片村落裏最有錢的一戶人家，她的母親吳林是個非常博學且有智慧的人，領著全家把日子過得很好，至於變得智慧，哼，吳清荷是學堂裏公認的天才，她很聰明了，不需要更多智慧。
“錢，我不缺，智慧，我也不缺，但若說願望麽，我確實有，我想要附近的蠻族再不欺負我們，你能做到麽？”
柏乘剛伸出手，隨即又乖乖把手放下，搖搖頭頗為誠實：“做不到，只有掌管戰爭的神可以完成這件事，但眾神認定的戰神...好像還沒有來到仙界。”
“連戰神都沒有，神仙也沒有人們想得那麽厲害...”
吳清荷本就不指望他能實現她的願望，因此沒有生氣，搖頭念叨著，起身就走，柏乘輕輕“咦”了聲，隨後起身跟上去。
“吳清荷，可以等等我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
“我可以跟你走嗎？”
“不可以。”
話雖如此，但是柏乘跟上後，吳清荷也沒有攆走他，如今正是用晚飯的時候，路邊有小孩抓著蜂蜜腌制的果幹吃，柏乘看著好奇，輕聲問吳清荷：“那個是什麽呀，我也想吃。”
“想想就好，那個不好吃，甜膩膩的。”
嘴上說著這話，吳清荷還是走過去，掏了兩枚銅錢跟小孩做了交換，轉頭將兩枚果幹悉數放到柏乘手裏。
“吃吧。”
甜滋滋的氣味讓柏乘忍不住想輕輕哼一聲，如果他現在是鹿身，他一定會繞著吳清荷繞好多圈，然後開心地蹭蹭她的手，讓她摸摸自己額頭。
不過他邁開步子，就意識到自己現在是人身，不能做那樣的事情，吳清荷是脾氣不好的凡人，她很容易生氣的，他一點都不想惹她生氣。
“謝謝你，你是第一個回應我願望的凡人，作為交換，你一輩子可以向我許無數個願望，不需要任何代價與供奉。”
柏乘朝她眨了下眼，粲然一笑，吳清荷看了看他，雖然說著：“我才不需要呢。”可嘴角卻也忍不住微微揚起。
回家的路似乎比山路還要長，好玩的，好吃的，只要是柏乘沒見過的，他都會問吳清荷，吳清荷生平第一次如此有耐心，都跟他解釋了一遍，柏乘的眸光越來越亮，在她跟前“吳清荷，吳清荷”的叫喚，不一會就開始喊她“清荷”，叫得格外親昵。
晚飯的時辰過了，吳清荷才走到家門口，門前的燈籠閃爍著暖色的光，讓人看著心安，也象征一個結束，她到家了，她不能再陪著柏乘玩下去。
“今天到此為止，我玩累了，要回家用飯，你也回家吧。”
她在門口止步，轉過身看向柏乘，聽見她說的話，漂亮的小鹿仙面上頭一次流露出失落來，他低垂下頭，依依不舍地拉住她的手。
其實他很想跟她一起進去。
“我...我還能來找你嗎？”
半晌，柏乘有些忐忑地問她。
還要來找她？
吳清荷一頓，片刻後忽然又覺得這樣也很不錯，點頭道：“可以。”
柏乘眼睛一亮，喜滋滋地擡起頭，毫無顧忌地湊近，用鼻尖貼貼她的鼻尖，隨後腳步歡快地離開，沒幾步便化為一陣煙，無影無蹤。
看到他了離開，吳清荷心底忽然也湧起股難言的不舍，她稍微有些後悔未能請他用飯，擡手摸摸自己的鼻尖，片刻後方才進門。
不過，她不舍的情緒也沒有持續很久，因為她很快就明白了柏乘那句“我還能來找你嗎？”是什麽意思。
她以為，至少得是明日才會再見，因此安心地用飯洗漱，躺上床閉眼醞釀睡意。
但不多時，一陣輕快的“噠噠”聲在她房中響起，緊接著，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很大膽地搭在她的床沿上，呼吸時淡淡的草藥香讓她根本無法入睡。
“嘖。”
吳清荷嘆口氣，轉開雙眼，映入眼簾的便是床頭銀色的小鹿，他頭枕著她的床沿，挨的近近的，見她看過來，小鹿睫毛輕顫，用鼻子蹭蹭她的側臉。
十三歲的吳清荷被小鹿仙纏上了，死纏爛打的那種纏。
“清荷...我又來找你啦。”
小鹿用少年的聲音語調輕快地和她說話，邊說話邊往她身側拱。
說不上是無奈還是一種莫名的開心，反正吳清荷沒有生氣，瞪了他一眼，隨後伸手胡亂摸他腦袋上毛，以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柏乘千年來第一次被人這樣摸，驚了一瞬，忽然又眼中都是小星星，喜滋滋地想，吳清荷應該是很喜歡他鹿毛，所以摸得這麽“熱情”。
摸摸就是喜歡，摸摸就是喜歡...
鹿仙的皮毛自然不是普通的鹿能比的，吳清荷摸了會才恍然發覺，觸摸柏乘鹿毛的手感非常好，柔軟又溫暖，越摸就越想摸，越摸心裏就越舒服。
睡前這樣摸一摸鹿毛，一天的疲憊竟然都消失了...
吳清荷在心中發出聲謂嘆，她剛要開口誇張，床邊的小鹿忽然閃起光，下一刻變成漂亮的少年，他眼中有絲害羞，動作輕柔地靠近她，小聲道：“清荷，我好喜歡你呀。”
毛茸茸的小鹿沒有了，吳清荷面色一變。
見她沒有說話，柏乘低聲嘟囔句：“咦，怎麽會這樣...”，隨後靠近她，語氣不確定地問道：“清荷？清荷？”
“先變回去再說。”
柏乘聽罷，不滿地鼓起臉，動作扭捏地轉身背對她：“原來是喜歡摸我的鹿毛，僅此而已。”
不過，他說話間又變回了銀色的小鹿，然後很不情願地轉身面向她，漂亮的眼裏帶著點委屈和怨氣。
吳清荷這才滿意，摸摸他的腦袋，伸手攬住小鹿的脖子，沒一會便沈沈睡去，摟著小鹿一動不動。
她的懷抱溫暖，小鹿呆楞片刻，自己小心爬上床，窩在她懷裏，安心地閉上眼。
“和鹿睡，就是鹿的妻主了，我會一直守護你的。”
小鹿仙自言自語，片刻後甜滋滋地用嘴貼貼她臉頰，當作一個親親。
【作者有話說】
因為日常生活的番外只有最後一章了，我要把它安排在全文的最後一章，因此本章是正文完結時就提到的戰神與鹿仙，小甜餅，很短，只有上和下兩章。感謝在2024-04-06 07:07:15~2024-04-21 02:34: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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